Long Good Dream *Mayme*

乐队paro Maybe x Ame（无差）

“此生此夜不长好，明月明年何处看。”

——苏轼，《阳关曲·中秋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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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久违地打开了电视，把这段采访视频投在大屏上，想要看仔细。

视频里的Maybe已经微微有些发福，胡子刮得很干净，一口北京腔调清晰，在主持人的指挥下在镜头前说“XX视频的观众和歌迷朋友你们好，我是Maybe路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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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ybe是我大学时候迷的摇滚乐队吉他手，乐队名叫Long Good Dream，一听就是年纪不大的文青喜欢的迷离范儿。乐队还在不同场合强调过，是long good dream，不是long good dreams，但是这个梦究竟是指什么，没有人透露过。歌迷叫他们“长好梦”，也有不少人直接喊“老干爹”，和我们留学生最爱的女人“老干妈”刚好凑成一对。

老干爹最早是三个人，吉他Maybe路垚、主唱Ame王淳煜、贝斯FY徐林森。我喜欢他们的时候乐队已经是五个人，加上了鼓手Chalice杨沈仪和键盘合成器xNova叶建暐。年轻的时候，我也很为他们狂热过一阵，摇滚歌迷嘛，相信你们都想象的出来。但这也不是我主动的，主要因素是当时我男友、现任我老公，一脸虔诚地向我安利他们。“你听听、你听听”，一天能说八遍，车载音乐循环播放，一定要把这份安利卖给我。

结果很明显，我都成歌迷了嘛。实话说，摇滚乐我并不太懂，直到今天也是，并不能像家属一样从流派溯源到现代风格到技术器配都如数家珍。远的我听过披头士皇后，红一点的我认识Green Day和林肯公园，国内的我知道崔健Beyond，也只听过几首家喻户晓的歌，然后就是老干爹了。

他们红过几年，不过摇滚乐队在中国，最红也只是小圈子里的大名气，不可能上晚会登主流，圈内鱼龙混杂，又各个追求个性，免不了被人说不务正业玩物丧志。然而老干爹的音乐太有灵气了，可能是主观的偏爱，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，他们的歌名和歌词总有一种迷幻色彩，《毁灭阴影》《闪烁》《SuperNova》什么的，但Ame的声音经过电流传递出来，又会感到非常直接的力量，精准地击穿我的心脏。国内乐队五人团不太常见，这五个人的配合特别默契。吉他和主唱被人称作圈内双子星，永远心有灵犀。贝斯和鼓在其他乐队中常被忽视，但fy和chalice在LGD却不时有着主角的光彩。键盘xNova是乐队里舞台上难得低调的人了，可那些旋律变调的辅助，又无处不在。

他们很多时候也很普通，比如有所有摇滚青年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。Ame第一次大型音乐节主舞台上，抢了Maybe的吉他，冲着一个圈内前辈来了一段solo battle，放在今天一定会被说一句年轻人不讲武德。Maybe递过吉他去还一直在旁边傻乐，弹完了拍拍Ame肩膀像是在说弹得好。这段solo在视频网站上有好几段多角度高糊视频，弹幕和评论骂声一片。其中最清晰的版本至今躺在我的收藏夹里，只是许久没有回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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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队演出主要是现场，那时候我人在国外，没有追livehouse和音乐节的条件，只能千辛万苦地从国内转运cd和海报，没收到快递的时候都提心吊胆，生怕运输环节哪一个不小心，我的光碟四分五裂。收到之后马上从cd里转出无损格式，一遍遍听到会唱。海报大多数贴在了我们的卧室里，每次搬家还要小心翼翼地揭下来贴到新的房子。有一张海报我们从来没有贴过，画面里Ame靠墙站着，Maybe蹲在一旁，他们隔开很远，没有对视。那时候我觉得这张海报不够酷、不够摇滚，像一个悲伤故事的结束。

终于有一次暑假回国，我跑了一趟华东五市，赶上了老干爹一场livehouse演出。现场视觉和听觉的震撼无可比拟，是耳机完全不能传达的感动。舞池里几百个人和我一起挥手喊着“LGD”，我仿佛成为了表演的一部分，不知不觉在电子声效的涡流中泪流满面。我看到xNova的手指在几层键盘间上下翻舞，看到Chalice高高抛起的鼓槌，fy和Maybe站在一起，琴随着Ame的歌声摇摆，声音的主人站在他们中间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。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LGD可以永远这样。

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，乐队和歌迷都蹦累了停下来，Maybe抓着立麦和大家聊天，指着Ame说：“有些人看着人模狗样是个乐队的高冷主唱，实际上排练的时候最喜欢唱‘大象 大象’，快让他给你们唱一个！”台下一下子又热闹起来，大声起哄，不知哪里开的头甚至自顾自唱起来蜡笔小新的名曲，最后Ame到底唱没唱，我也忘记了，有点后悔当时没录下来，太嗨了不愿意掏手机。只记得Maybe对着他大笑，他回头看Maybe，好像有点生气，又好像也在笑。

跑过现场之后我和男友仿佛中毒上瘾，连吃午饭都要翻出LGD巡演的现场录像或者纪录片一遍遍地刷，盘算什么时候再回国能再抢一次音乐节或者livehouse的票，还计划过要瞒着家里偷偷回国去看音乐节。结果有一天LGD官网突然宣布要开启海外巡演，主题就叫“Long Good Dream”，温哥华是巡演的最后一站。

简直是天降的馅饼砸在我脸上！演唱会开到家门口。我俩自此每天刷三遍官网看开票时间，开票当天定好了闹钟抢到了Rogers Arena内场票。我甚至斥巨资购入了新专辑《球状闪电》的周边文化衫和渔夫帽并立刻快递到温哥华，妄想着偶像能第一时间发现台下我们的铁粉身份。

演出当然也是成功的，特别特别好，中间Chalice停了鼓跑到舞台边跳水，说让大伙都感受一下他全乐队最佳的手感。最后舞台灯光打出了海浪的效果，瞬间仿佛太平洋的海水涌入了体育馆，LGD表演了他们的一首新歌《波浪 波浪》，Ame的人声、吉他、贝斯、鼓、键盘，也在场馆中翻涌着。随着Ame最后的高音，Maybe把吉他砸了，我认出来那是一把跟了他不短时间的琴。Ame翻身跳进了人群，Maybe跟在他后面，人浪举着他们向远处，又把他们传回来，像刚刚歌里唱的波浪。

我没想过这是我听LGD的最后一首新歌。

海外巡演LGD也拍了纪录片，后来看的时候发现他们来温哥华的时候还去了列治文的中餐厅，逛了北边Capilano吊桥公园。我和男友遗憾得直拍大腿说当时各个景点转悠着蹲偶遇就好了，争取混个合影啊签名什么的。吊桥公园我刚到温哥华的时候男朋友就带我去了，还向我科普了著名的吊桥效应：当你走过吊桥时心跳会加快，这时候如果你恰巧遇见了一个人，大脑会把这次心跳加速解读为你对Ta的心动，然后你就会爱上Ta。讲完故事男朋友还在吊桥中间故作深沉地问我有没有更爱他，换来我一个恐高人士的一顿爆锤。不过吊桥公园Ame似乎没有去，镜头里有一个偶尔出现的妹子的身影，江湖传言是Maybe的女朋友。但我是一个正直的粉丝，我喜欢乐队，绝不乱八卦偶像的私生活。

“Long Good Dream”巡演结束之后很长时间LGD没再有专场演出，只零星参加了几次音乐节，每次也就唱两三首歌，在歌迷中间引发了不大不小的争议。这些风波发生时我人在国外，刚嗨够了醉心学业，并没有过多关注。突然某天例行刷LGD官网时发现一则公告，说因为理念冲突，Ame决定离开LGD乐队，乐队会更换主唱继续运行，大家人生有梦，各自精彩。

这则公告如晴天霹雳，直接把我砸晕了。我和男朋友一个两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刷国内音乐社区，大家也都在讨论。不乏人冷嘲热讽说什么LGD也就是昙花一现，和前辈比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成绩就飘得忘乎所以，终于自食恶果，自然也有乐队歌迷上前对线。还有分化出的Ame粉丝和乐队拥护者互相指责，一边说对方心高气傲不尊重团队，一边说对面吸血压榨早该解散。我看得脑壳疼，又忍不住接着看下去，翻了几百层高楼，也没看出Ame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，然而我眼睛已经肿了，只好合上电脑去睡。

后来Chalice顶上了主唱位置，新鼓手十一是别的乐队借来的，打两边。吉他贝斯键盘都没变，主唱任何意义上都不算新人，换了一个似乎无所谓的鼓，可是听了两句，完全不是曾经Ame在的滋味，新组合感情更强烈，一听就像砸晕我的那条公告，赶紧关了播放器保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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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LGD就渐渐消失在我的世界了，他们好像又换了人，一些人来来去去，只在我脑中留下模糊的影子。仔细数数LGD真正红也没有多久，恰好赶上我大学人傻事少的几年。我毕业，回国，和男友结婚，本来说好要在婚礼上用LGD的歌，听了又难过，就换成了普通流行的情歌，甜甜蜜蜜。我俩都是普通的都市白领，父母补贴付了首付，加班挣钱还贷款。偶尔去听演唱会，去剧院看剧，不再去震耳欲聋的livehouse了，平时也不听摇滚。老公发烧买来的好设备，都用来看综艺听调过八百遍的歌。

今年某个视频平台推了一部乐队综艺，不知从全国地下哪些犄角旮旯里挖出几十支乐队要比赛，我太久不听歌，看到新闻也只是扫了一眼。就这一眼，我看到点评团嘉宾成员请了知名主唱王淳煜，和已经定居海外的音乐制作人路垚。

这两个人还能上同一个综艺吗？我立刻把新闻转给老公，他回我说网站会员开好了晚上回家一起看。

这类综艺的开头总是大家半真半假的寒暄，选手的，评委的，他们之间的。我坐在转椅上盯着屏幕，等待着熟悉的身影合适出现在镜头。Maybe好像胖了点，Ame发际线是不是后移了，他们和过去镜头下的自己，好不一样啊。

他们都不是节目主要的评委，只是点评区很多人中的两个，正片里只剪进几句不痛不痒的话。唯一的交流是在入场时候，Ame路过Maybe身边，和他握了个手，而Maybe顺势拍了一下Ame的肩膀。

我晃了一下鼠标，记住了这个播放时间，准备一会儿拿手机重放截个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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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员内容还有一个Maybe的单人采访，就是我开头提到的那个了。没有Ame的，可能他还是那么不爱说话吧。

主持人问了一些Maybe离开乐队圈子之后的生活，问他为什么会去温哥华定居，Maybe歪嘴一笑说因为钱挣够了，温哥华能吃到好吃的中餐啊。主持人问和当初乐队的朋友们还有联系吗，Maybe说当然有，结婚的时候Chalice是伴郎呢。主持人还问你一个北京人，怎么选了温哥华，Maybe停了一下，说当初巡演到这里，觉得风景很美，海浪的声音很好听。

最后一个问题，主持人一口台湾腔有点揶揄的口气发问：“那这次节目有很多老乐队都重组来参加，LGD会不会有这个打算呢？”

“不会吧。”Maybe这次答得倒很果断。

“咦，这么肯定吗？”

“他们那些人，要么真的回得去，要么真的想回去。我们，哪个都不占啊。”

（完）